DIBAWAH NAUNGAN POHON JAMBU

前言
飞往印尼参加三间前华校的周年盛会,其中我觉得普华的纪念活动最具有特色。活动分成两晚。第一晚是正规的纪念晚会,大家正正经经对号入座,齐唱校歌。主席上台致辞,嘉宾上台读贺词。紧接着就是文艺节目,如此这般,按既定议程完成纪念活动。翌日是 AKBAR TEMU KANGAN, AKBAR 是阿拉伯语,意即大。此处就是盛会了。大会设在半露天校园,座位随意就座,可以和老同学排排坐或谈笑或 SELFIE。校园内有一排排食摊,免费供应各式小吃和饮料,的的确确是无拘无束的 TEMU KANGAN。另外舞台上设有大银幕,播放出精彩的视频节目。有些是校内近年来各式活动纪录片段,有的是特制的模拟短片,反映普华五六十年代的一些事件。我意外的发现,我的一篇拙著《在莲葡树下》居然把它拍成小故事片播放出来,使我受宠若惊。回港后我翻箱倒柜把它寻找出来。那是篇我十年前(2006年)旧作,是为我母校普华出版的纪念特刊而写下的,反映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印尼华侨青年在反华排华的逆境下所面临的挑战和选择。十年后的今天我重读一偏,觉得其包装虽已陈旧,“保鲜期”却没过时。但肯定再过一段时间,这种具有浓重历史线条的产品,随着同时代人的一一离去,就得从货架上拿掉,让一些新鲜出炉的货品取而代之。既然如此,何不趁保鲜期没过,就此张贴以飨同代人享用。如下:
DIBAWAH NAUNGAN POHON JAMBU
―― 在莲葡树下――
匪夷所思,离别了四十几年后两人又面对面坐在那棵莲葡树下。树身自然比以往高大得多、粗壮得多。红红的莲葡果,满树都是。时不时飞来几只黑头鹎偷食果实,见下面有动静,匆匆啄几下,吱吱喳喳飞走了。
和过往一样他和她静静地坐着,默不作声。所不同的是当年两人在一起,有所不出的甜蜜和喜悦,如今两人面对面,心里充满着无奈和苦涩。
“陈敏,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她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的事,你跟着我,情况会更糟,两人会更痛苦”。這是他心裡話,他經歷過了北大荒與天斗、與地斗的艱苦岁月。
又是一片沉默,两人 相对无言。“二十几年了,你一个人执掌整个家,也够辛苦的”,陈敏轻轻地讲话,似乎在抱怨自己,似乎在安慰她。但这一句话却触动着她的心思,她忽然记起二十几年前失去的丈夫,就本能地以上下前牙轻轻地咬着下唇。这是她的习惯,每逢遇到或想到不如意的事会作出这般动作,而这特别让陈敏着迷,她也深知这点。一时间两人不期然都微微脸红……。
陈敏和谢彬蓉,是五十年代普华学生,又是万中学生会骨干(注)。由于同班同学又常在一起搞各项学校活动和社会活动,日久生情,彼此相爱。谢彬蓉家院内长着一棵莲葡树,地方幽静又荫凉,学生会执委常在那里开会,尤其陈敏有事没事总爱跑去那儿,甚至喜欢在莲葡树下的小木桌上作功课。
“一从大地起风雷, 便有精生白骨堆”, 千岛之国忽然黑云密布, 雷电交加 ! 什么“外侨税”“印度尼西亚籍华人不得在华校就读”,还有更要命的 PP 10,纷纷出笼,危害华人华侨生计。逼得华侨们奋力抗爭,向那些势力集团说声“不 !” 。不少青年学生则打着背包, 雄赳赳气昂昂, 登上巨轮, 北归荣旋 ! 陈敏加入到这支行列。可惜谢彬蓉无法随他而去。两人从此千山万水,各居一方,音讯全无。不幸,没多久神州大地四害为患,蛇虫鼠蚁扰乱人间。陈敏也不幸免,他被驱赶到北大荒,遍体鳞伤。所幸意志钢强,并不倒下去。
陈敏因为深深爱恋着彬蓉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一唱雄鸡天下白”。如今北方巨人铲除了四害,稳步走向金光大道;椰风蕉雨下雾里晴天,民主改革斩露曙光。俱往矣,那黑暗的日子。
“待我从头收拾旧山河”迈步从头越。
“晚上我来接你一起观看普华百周年校庆欢会?”陈敏放胆提出邀请。
“不行,五点钟我就要出门排演”彬蓉腼腆地回答。
“呵,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这次欢会的文体骨干。其实我也是香港领队,不过我请了假”。陈敏语无伦次的答非所问。
“我忘了告诉你,校庆活动结束后,留印的历届万中执委要在这里开会欢迎你,你一定要参加!”。她的话带着命令口吻。这陈敏十分熟悉,当年她总是如此去劝服他接受执委的某些他尚未同意的议案。大家心知肚明,陈敏看问题十分执着,很难说服他去改变,只有谢彬蓉有办法。其实彬蓉也没什么能耐,她直来直去,陈敏恰巧就最欣赏这一点。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彼此才能产生默契。
“好的,到时我一定参加。” 陈敏满口应承。
彬蓉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目送他离开阳光遮荫着的莲葡树下……。
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普华学生会的名称是普华万中学生会。
二零零六年春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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